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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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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這時, 一個婦人打道上路過,被擁擠的人群撞倒,帶著孩子摔在地上。

眾人嚇了一跳, 忙上前將人扶起來:“沒事吧?摔傷沒有。可覺得哪裏疼?”

婦人站穩身形,避開眾人的手便要離去,卻被熱心的群眾拉住:“我剛剛是不是沒註意,在你摔倒的時候還踩了你一腳?踩哪了?可要去醫館看看。”

婦人掙開她:“不用了, 我還有急事。”

“啊?”

熱心人忙放開手,總不能誤了別人的要事。

婦人正打算離開, 卻聽身後一聲大喝:“站住!”

婦人沒有回頭, 只當沒聽見, 腳步越發匆匆。

李承乾大怒,轉身吩咐侍衛:“快, 抓住她!”

侍衛莫名其妙,但既然太子殿下有令, 哪敢不從, 一躍而起, 幾個縱身已擋住婦人去路, 三兩下將人擒拿住。

婦人大喊:“你們是什麽人, 要幹什麽!放開我!”

圍觀者盡皆蹙眉竊竊私語, 對著李承乾指指點點。

李承乾半點不懼, 只問:“你懷裏是你的孩子嗎?”

婦人瞪眼:“當然是我家閨女。我一沒犯事二沒得罪你,我不過是打這路過,你就讓人抓我。你到底是什麽人,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。”

“她是你孩子, 你怎麽不疼她?”

婦人蹙眉:“我哪裏不疼她了!”

“剛剛呀。你摔倒爬起來只顧著自己, 半點沒瞧孩子一眼。若你真是孩子的母親, 疼愛孩子,難道不應該看看孩子有沒有摔傷嗎?”

眾人回神,紛紛看向婦人。

“這位小郎君說得對。你摔倒的時候,孩子也摔了。我剛剛讓你去醫館,你便是不顧惜自己,莫非也不顧惜孩子?哪有你這樣當阿娘的。”

婦人面色大變,卻猶自強硬道:“我說了我有急事。”

“何等急事能比孩子還重要。”

“我自己的孩子,我怎麽做要你們多管閑事。”

李承乾嗤鼻:“倘若當真是你的孩子,我們確實管不著。但如果不是呢?”

“不是?”眾人呆楞片刻,轉瞬瞪大眼睛看向婦人,“你是拍花子!”

婦人面色再變,聲音更大了:“你們胡說,這就是我的孩子。”

“小聲點行不行,不是誰聲音大誰有理的。”李承乾捂了捂耳朵,“你說她是你孩子,你怎麽半點不顧念你的孩子?”

“我都說了我有急事,你們能不能別死抓著這點不放。再說一個女娃有什麽好顧念的,又不是帶把的。”

“你撒謊!”李承乾指著她懷裏的孩子說,“這孩子長得白兮兮胖乎乎的,一點都不像你。你也不算太笨,給她換過繈褓,可你沒來得及換她的衣服。看看她的衣服料子,再看看你自己穿的。便是她還小,衣服用料少,這一身也抵得過你三身了。”

眾人轉頭望去,這才發現孩子的繈褓包裹得不算太嚴實,略顯敷衍,的確像是緊急之時胡亂裹了兩下。孩子的手臂從繈褓中伸出來,衣料與婦人對比,相差較大。

“當然也許你家中條件不錯,但你節省慣了,省下自己所有的吃穿用度,全花在孩子身上。雖然這種可能性不大,卻也並非完全不存在。

“那麽問題來了。你若不疼她,怎會如此待她?你若疼她,又怎會摔倒了都不瞧上一眼,看看她受沒受傷?這不符合常理。”

人群騷動起來。這位小郎君不說,他們沒註意,一說確實如此啊。

李承乾嗤鼻:“還有這孩子雙目緊閉,剛剛摔倒毫無動靜,如今我們吵來吵去這麽大的聲音,她也一樣沒有動靜。睡得這麽死嗎?真是睡著了,而不是你給她用了藥?”

夢中電視劇裏這種拐子可多了,嫌孩子哭鬧,怕惹來麻煩,直接餵藥,也不管藥物對孩子會不會造成不好的影響。簡直喪良心!

婦人咬牙:“我沒有!這就是我家的孩子。”

李承乾瞇眼:“是與不是查查就能知道。我讓人去請官差來,你是什麽人,戶籍在哪,家住何方等等,自與官差去說,由官差來辦。倘若查明我誤會了你,我同你道歉。倘若查明我說的是真,那你便是拐子。”

官差!

婦人身形一晃,面如土色。官差來了她還有什麽好下場!眼見事跡敗露,她眼珠亂轉,餘暉四下飄掃,不知瞧見什麽,忽然吹了聲口哨。

霎時,嘩啦,旁邊的攤位被人猛地一推,連帶撞擊著小少年立在門口用來展示力氣的長竹竿長木桿紛紛倒下。

護衛神色驚駭,哪還顧得上婦人,同時沖過來,有人擋住竹竿,有人接住木桿,有人將李承乾及時抱離,配合默契,總歸不能讓李承乾受零星半點的傷。

人群紛紛四散躲避。待得一切落定,再回頭去瞧,婦人已經抱著孩子逃出三丈有餘。

眾人大怒,盡皆指責:“一定要抓住她,不能讓這拍花子跑了。”

李承乾吩咐護衛:“救孩子!”

護衛應下,縱身上前。眼見眾人趕來,婦人心一橫,將懷中孩子往後一拋。眾人頓住,驚呼出聲。護衛想救,奈何距離有些遠,根本來不及。

電光火石之間,跑在最前的人群中,一個身影踩在傾倒的攤位上借力往前一躍,將孩子抱在懷裏,悶聲摔下來。

眾人懸著的心回落,萬分慶幸。這女娃還這般小,以那婦人拋出的高度與力道,真摔實了,便是不摔死也得摔殘,那可怎生得了。

那廂,護衛見孩子無事,眼中利光一閃,隨手抓起塊碎瓦片扔出去,砸中婦人膝窩。婦人悶聲跪地,待想爬起來繼續跑,護衛已至眼前,再次被抓。而這回護衛絕不會再給她逃竄的機會。轉頭又將躲藏在拐角推倒攤位的同夥拽出來。

同夥與婦人對視一眼,知曉已經無計可施,癱倒在地。

李承乾走過去,先是讓人把拐子綁起來看牢,又派人前去稟報官府,接著詢問剛才的動亂可有百姓受傷,最後點了個護衛去醫館尋大夫。

將一切安排好,轉身問小少年:“傷到沒有?”

“沒有。好好的呢。”小少年小心翼翼抱著孩子給李承乾看。

李承乾搖頭:“我不只問她,也是問你。”

小少年怔楞:“我?”

李承乾指了指他的手背。

原是救孩子的時候,為了更好的護住孩子,手肘撐地,手掌擦過地面而傷。小少年這才恍然發現,搖頭說:“無妨的,一點擦傷,過兩天便好,用不著瞧大夫。給這孩子看看就行。小郎君說得對,都這樣了,她還沒醒,定是被餵了藥。”

“孩子要看,你也要看。別不把擦傷當回事。總要拿點藥擦擦的,而且還得讓大夫瞧瞧可拉傷扭傷沒有。”

李承乾十分堅持,薛禮也不便再拒絕。

經過這一場變故,醉仙樓內的客人也沒什麽心思用餐了,倒是有些想留下來看熱鬧,卻都被駱履平賠著笑免了這頓的賬又送了點打包熟食請出去。

整個食肆被清場。駱履平這才上前請李承乾入內:“小郎君先進去吧,道上不是說話的地方。”

李承乾回頭看了眼百姓。駱履平會意:“我瞧著大夥兒都無甚大礙,我在這照看便是。”

一眼掃過去,有受了點輕傷對拐子罵罵咧咧的,卻並無嚴重者,確實沒大礙。李承乾點頭,讓薛禮將孩子交給抱春照料,幾人一起入內,經過兩個拐子時,忍不住踩了兩腳。這種人死不足惜!

大夫來得挺

快,薛禮的擦傷不嚴重,確如他所說過兩日便能好,孩子經過查看,按了幾個穴位,紮了幾針也已經醒過來,瞧見一屋子不認識的人哇哇大哭。洪亮的聲音讓眾人都松了口氣。

“小妹,小妹!是我們家小妹嗎?”

一對夫妻踉踉蹌蹌走進來,許是腳步太急切,差點在門口摔倒,幸得那位丈夫眼疾手快下盤也穩,自己站住了,又將夫人撐住。二人攙扶著上前,湊近看到孩子面容,臉上的期盼一點點消散,眼中的亮光慢慢熄滅。

但見婦人身子搖搖晃晃,神色越發灰敗:“不是,不是。不是我的小妹。”

丈夫瞧了眼孩子,亦是失望,握住婦人的手,將她扶到一邊安撫:“會找到的。我們家小妹一定會找到的。”

又一對夫妻後腳進來,近乎與上一對夫妻同樣的急切,不同的是,二人看到孩子,面上大喜,婦人一把將孩子抱過來:“桑桑,阿娘的桑桑!”

她失聲痛哭,緊緊抱著孩子,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,“老天保佑,老天保佑你沒事。你若是有何意外,讓阿娘怎麽活。”

“好了好了,桑桑不是找到了嗎?這是大喜事。別哭了,你看,你抱太緊,桑桑都沒法呼氣了。”

丈夫的話讓婦人猛然驚醒,連忙放開孩子,上上下下檢查,見孩子無礙才放下心。

丈夫站起來,看向薛禮:“可是這位小兄弟救了我家桑桑?多謝。”

緊接著躬身九十度,鄭重行禮。

薛禮忙後退兩步,慌亂搖手:“不,不是我。我就是單純抱住小娘子而已。主要是這位小郎君。若非他看出那人不對勁,懷疑是拍花子,還讓自己的護衛及時抓住她,只怕小娘子已經被對方帶走了。”

丈夫聽得一頭霧水,跟著來的長安令更是懵逼。他是認得李承乾的,顧慮著大庭廣眾之下不可貿然暴露太子身份,只虛虛行了一禮,問起原委來。

李承乾也沒想著“做好事不留名”,將事情經過一一說出。細節處自有抱春補充。

丈夫聽完,很是感慨,對李承乾與薛禮各自鞠躬行禮:“二位都要謝的。若非小郎君機敏,小女已然不知被帶去何方。若非小兄弟反應快,小女只怕非死即傷。你二位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。多謝二位。”

他拉過夫人,一起跪下:“我們夫婦給二位磕頭了。”

薛禮與抱春忙將二人扶起來,丈夫又問:“不知二位如何稱呼,住在何處,今日不是時候,我們改日再正式上門拜謝。”

薛禮自報家門,李承乾仍是自稱李明樂,至於上門拜訪,薛禮倒是可以,李承乾自然是不行的,便婉言謝絕了。

丈夫見他穿著氣度不俗,身邊還跟著護衛,想來定不是普通人家,聽得此話也知是有不方便,遂沒有堅持。

謝了又謝之後,丈夫同夫人說:“桑桑找到我們就回家吧,也讓父母親眼瞧見桑桑,免得擔心。”

夫人點頭,卻未轉身,而是將孩子交給丈夫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
她看向角落被綁的拐子與同夥,一步步走過去:“便是你們趁我家翁婆不註意,偷跑了孩子?”

不等拐子回話,啪,一巴掌扇過去。

“你們沒有自己的孩子嗎?這種喪良心的事情也做!”

啪,又是一巴掌。

“我讓你拐我家桑桑!”

啪,再一巴掌。

“讓你給我家桑桑下藥!”

啪啪啪,接連好幾巴掌後,大約覺得手掌打得疼,這樣的力道遠遠不夠,端起椅子直接砸過去:“你敢動桑桑,我就敢跟你拼命!我打死你!”

砰砰砰,一下又一下,使出全部力氣往拐子與同夥身上砸,這狠勁讓眾人嚇了一跳。長安令最先反應過來,忙遣衙差上前

阻攔。

可婦人正在氣頭上,發瘋一般,衙差不便直接動粗,有些為難。幸而丈夫還算保有理智,強行拉住她:“莫打了,再打他們就要死了。”

“死了好,這種人死了活該!”婦人氣血上湧,雙目通紅。

最先趕到的另一對夫妻原本神色恍惚,呆滯地坐在一邊。丈夫一聲聲勸,夫人卻好似全然聽不到一般,反覆低喃:“小妹,怎麽不是我家小妹。為什麽不是我家小妹。小妹,你在哪裏。小妹……”

直到桑桑的母親突然暴起。

“死了好,死了活該……”

話語傳過來,那位夫人好似想到什麽,疏忽起身,沖到拐子面前,擋住桑母:“不能打,他們不能死。他們死了,我家小妹怎麽辦!”

她將桑母與衙差全部推開,轉身揪住女拐子:“你說,我家小妹是不是也是你拐走的。你把我家小妹拐去哪了?你說!你說啊!為什麽不說話!我問你話!你把我家小妹弄哪兒去了。你把她還給我!”

拐子鼻青臉腫,嘴裏還不斷冒血,喘息不斷,勉勉強強吐出幾個字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我……”

啪,一巴掌打過去。

“你怎麽可能不知道!你怎麽會不知道,你一定知道的。你不能不知道啊。你若不知道,小妹怎麽辦!”夫人眼神漸漸迷離,手掌從揪著拐子的衣領變成掐住脖子。

拐子瞬間從差點被打死變成差點被掐死,好在衙差動作及時,將二人分開。

那位夫人回過神來,突然撲通跪下,絕望而又期待地看著拐子:“我求求你,你告訴我好不好?你是要錢嗎?我給你,我們家有錢。你們拐走孩子不也是為了賣錢嗎?你們賣孩子能得多少,我雙倍給你,三倍給你。只求求你,把小妹還給我。還給我。好不好?”

丈夫心疼不已,上前抱住她:“小妹是被奶娘帶走的,不是她們。你清醒一點。”

“清醒?你讓我怎麽清醒。你說不是就不是。奶娘說了,是有人給她錢財讓她偷小妹。你怎知給她錢的人不是這兩個拐子呢?”

丈夫啞然,奶娘得的錢財數額不小,若是拐子,賣個孩子才多少錢,這不是做虧本生意嗎。

可對上妻子的眼神,他說不出口。

場面混亂了好一陣,才終於在長安令衙差的周旋下平息。

兩對夫妻陸續離開,一樣的遭遇,卻是不一樣的結局。

一對宛如劫後餘生,即便心中有氣有恨,但好在孩子平安歸來,夫妻倆抱著孩子邊親邊哭。

另一對神色灰敗,眼眸晦暗,尤其做母親的,仿佛全世界的光都沒有了,眼睛裏再看不出半分亮點。

李承乾將這一幕幕收入眼底,心情尤為覆雜,悶悶地,十分不好受。夢中新聞裏也有許多這樣的事情,可那些報道的事跡與他太遙遠,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切身感受。

他們的焦灼無助、聲嘶力竭、撕心裂肺,那些疲憊面容下掩藏不住的絕望與無力,那些低啞哭腔中滿載而出的悲憤與痛苦,所有情緒撲面而來,壓得李承乾喘不過氣。

眼前的所見所聞與新聞裏報道過的畫面逐漸重合,李承乾不自覺濕潤了眼睛,他感覺整顆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掐住,揪著揪著疼。

明明與他無關,明明那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,可他就是好似能感同身受。

他吸了吸鼻子,連抱春特意溫好端過來的奶茶都沒心思喝了,點了個護衛出來:“你跟著去長安府衙看看,待他們辦完這檔子事,請長安令來見我,我有話問他。”

護衛領命離開。

李承乾起身回到廂房,撐著下巴靜等,悶悶不樂。

好在長安府衙辦事效率不錯,長安令並沒有讓他等太久。

一見

到人,李承乾直接開口:“今日這遭到底怎麽回事?最近長安丟孩子的很多嗎?”

怎麽會一連來兩對夫妻認孩子?距離抓住拐子不過一個時辰,他們都是隨長安令一起到的,可見若不是一直在長安府衙守著,便是消息靈通,幾乎與長安官衙前後腳得到信。

從四人的衣著來看,也確實符合這點。最先進來口中喚著“小妹”的夫妻穿著十分不俗,後一對桑桑的父母雖比不得前一對,衣飾用料也不算差,或許不是大富大貴,但絕對生活寬裕。

那除了他們呢?是否還有生活條件不太好的人家丟孩子?是否他們因為各種原因無法一直守在官衙,更沒有渠道及時得到消息趕來?他們是否也一樣的焦灼與無助?

長安令躬身回到:“拍花子一直有,但近日出現的較為頻繁,且十分奇怪。”

“奇怪?”

“是。以往拍花子拐孩子有男有女,男童居多,女童相對要少一些。可最近接連數起,丟失的全是女童,非但如此,還全是數個月大的女童。年歲最長的也不滿周歲。換言之,都是去年出生。更奇怪的一點,這些丟孩子的人家全部姓武。”

李承乾十分驚訝:“皆是如此?”

“至少就目前府衙接到報案的四起來看,四戶人家皆是如此。”長安令苦笑。

李承乾自然明白他苦笑什麽。

天下父母千千萬,有如先前兩對一般疼惜孩子愛護孩子的,也有不把孩子放在心上,苛待孩子的。只有疼愛孩子的人家才會來報案,盡心盡力尋找。那些不在意孩子,甚至把孩子當累贅的,或許覺得丟了更好。尤其是女娃。

長安令蹙了蹙眉,接著說:“其中兩戶為普通百姓,一戶住在永安坊,給人做長工為生;一戶住在勝業坊,自己擺了個小攤,勉強糊口。

“另外便是今日來的兩戶,找到孩子的那家在隔壁通義坊開了間綢緞鋪,生意比擺小攤強上不少,家中有些餘錢。另一對沒找到孩子的,在四戶中最為尊貴。

“殿下或許不認得他,但可能聽說過。男的是應國公武士彟(yue),女的是武公的繼室夫人楊氏。”

李承乾點頭:“聽說過。阿翁同我講過他當年起兵之事。武家經商致富,家資頗豐,早年資助過阿翁,在阿翁起兵前夕,還幫著麻痹了當時的太原留守王威與高君雅。阿耶與平陽姑姑攻打長安的時候,他也有跟隨。”

長安令言道:“是,太上皇登基,武公名列太原元謀功臣,後來又被封為應國公。”

李承乾露出迷茫的眼神:“武家雖遠遠比不得世家,也算新貴,並非小門小戶。他們家的女兒也能丟?”

不怪他疑惑。似這等有身份有地位還不缺錢財的,家中小郎君小娘子身邊哪個不是一堆仆婢伺候著,這拐子如何下手?

“是武家小娘子的乳母所為。這位乳母已經被抓,據審訊得知,是有人出錢讓她想辦法將小娘子帶出來。她原本不願意幹,畢竟她很清楚丟了孩子,武家人會如何。他們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。到時她如何躲得過?

“所以最先她並未答應。可對方抓了她兒子,說讓她拿武家的小娘子來換。若她將小娘子帶過來便把兒子還給她,還給她五十兩作為辛苦費,她可以帶著兒子遠離長安躲避追捕。若她帶不過來,兒子便唯有死。為了兒子性命,她唯有照做。”

眾人聽得連連蹙眉,不論抱春還是護衛,都滿心疑惑。

抱春瞥了眼長安令:“這恐怕不是尋常拐子。”

一個孩子才賣多少錢?五十兩對於權貴世家或許算不得多,可對於尋常百姓,是一筆巨款。更何況,尋常拐子拐誰不是拐,拐了奶娘的孩子也照樣賣錢,怎會提出必須拿武家小娘子來換的要求?

再加上之前說的全都姓武,都

是去歲生的女娘。可謂處處透著古怪。顯然不是一般的拐賣案。

“殿下抓住的二人確實是尋常拐子。他們並非什麽硬漢,知道自己逃不了,略一用刑就什麽都招了,也是有人花錢找她們辦事。對方出手大方,給得多,做得還是她們的老本行,不過是指定的對孩子的要求。

“她們覺得一樣都是拐。以往拐來還不一定能換這麽多錢,所以覺得十分值當,並沒有猶豫,爽快答應下來。除了武公的孩子,其他兩家也是他們偷走的。

“那二人是兩口子。他們覺得這次的買賣價錢實在是高,便想多做幾筆。綢緞鋪子東家姓武,是早先打聽好的,還踩了點,自覺偷起來問題不大,有十足的把握。

“因此二人認為不必一起去,便約好分頭行動。女的負責下手偷孩子,男的負責在周圍坊間再尋尋是否有其他合乎要求的嬰兒。定了時辰在兩坊中間的官道會和。

“可是男子久尋不到合適的嬰兒,又不願意白跑一趟,就多找了一陣,等約定的時間到後想要去會合,又被醉仙樓外面的人群擋了道,這一耽擱便錯過了時間。

“女的剛偷了孩子,自然不能久呆,沒瞧見男人便擔心他是遇上什麽事,進坊尋人,這才遇上殿下,暴露自身。

“女的被殿下的護衛按住之時,男的就在附近,瞧見了這一幕。女的也發現了男人,二人默契對視了一眼,男人便推倒攤位竹竿等物,想給女人制造機會逃離,可惜沒跑成。”

眾人唏噓。還真是巧合。可這種巧合能有多少?也就今日一回。之前的三戶人家可沒有這般幸運。況且,聽聽,又是有人出錢。背後之人到底想幹什麽?

李承乾擡頭:“可有從武家乳母與這兩個拐子的口中問出幕後策劃者的信息?”

“沒有。幕後之人較為謹慎,每次與他們交易的地址都不一樣,且有時帶著鬥笠有時身披鬥篷,不露真容,給了錢拿了孩子就走,不曾多言也未作停留。他們並不知道對方是誰,落腳何處。

“兩個拐子只要有錢就行,不在意對方的目的。錢到手,其他都不管。武家的乳母倒是因為掛念兒子,跟蹤過對方。但被發現了,非但沒跟蹤成功還引起對方的怒火,差點把她掐死,甚至揚言要殺了她兒子。

“乳母被唬住,連連哀求才讓對方答應給她一次機會。經此她自然不敢再有動作,更不敢告訴武家與官府。只能配合她們行事。”

李承乾蹙眉:“該不會是故意讓乳母跟蹤來這一招的吧?”

長安令嘆息:“八成如此。”

抱春狐疑:“為何非要武姓之女?莫非與姓武的有仇?”

轉而又搖頭:“也不對。若是仇家,莫非不知道自己與哪個武家有仇?丟失孩子的共有四戶,其中身份各不相同,家境差距極大。仇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具體的對家還不知道對家的境況吧?再說,尋仇也該找其他武家人,拐一個數月大的女嬰作甚?”

不是尋常拐子,不是尋仇,那是什麽呢?

此時,駱履平敲門請示:“小郎君,小薛說想到一點,或許與孩子被拐一案有關。”

李承乾忙讓喚進來。

薛禮言道:“我記得當日將我撞進河裏的那兩人手中就抱著孩子,而且將孩子裹得嚴嚴實實,形色匆匆。我原本也沒在意,只以為是孩子病了,他們心急,走路不註意,這才撞到我。

“我雖然可惜掉進河裏的盤纏,有些怨怪他們。但他們走得太快,我從河裏爬起來,人已經不見了,找不到人只能作罷。事後也沒再多想。

“今日發生這一遭,聽小郎君點破那婦人諸多破綻。我回頭仔細記憶,覺得有一點不對勁。我見之前桑桑的父母抱孩子時動作溫柔慈愛,但那兩個人抱得十分隨意,甚至換手的時候,動作很粗魯。

“最重要一點,他們抱著孩子與我相撞,孩子直接撞上我,可我掉下河時並未聽到孩子哭。我的印象中,孩子自始至終沒發出聲音。

“掉水裏後,我努力撲騰想游上岸的時候還下意識看了他們一眼,遠遠見到他們匆匆離開,跟今日的拐子一般壓根沒去瞧孩子撞沒撞到。嗯……”

薛禮想了想,補充說:“他們身上還有一股很濃的香火味。”

長安令忙問他的落水處,又問是何日何時,薛禮一一答了。

長安令大驚:“據奶娘供述,她便是在那日將孩子交給了對方。對方也信守承諾,將兒子還給了她。奶娘所說的交易地點,若要出坊,必須經過落水處。”

也便是說,薛禮撞到的人很可能是與奶娘交易之人,而當時他們懷中的孩子也極有可能是武家小妹。

可惜薛禮並不知道那些人去了何處,茫茫人海,哪裏去尋?

另外還有一點讓長安令十分疑惑:“當日交易的地點並非道觀寺院,奶娘也未參拜神佛,武家小娘子更不可能。那麽他們身上的香火味從何而來?”

李承乾歪頭:“會不會是他們住的地方香火重?”

何處香火重,自是道觀與寺院。

“哪個正經道觀寺院會收容拐子?便是之前不知道他們是拐子,可他們這一天多一個孩子,莫非還不知?孩子又不是一根針,那麽大一個孩子。他們若是借宿在道觀寺院,能遮得住那麽多人的眼?”抱春訝然,感慨道,“這事怎麽這麽邪門呢。”

邪門?邪門!

李承乾突然一拍桌子站起來:“我知道了!”

眾人側目。

李承乾恨恨說:“定是邪/教!”

眾人:“邪/教?”

“對啊。肯定是邪/教,不然此案處處古怪怎麽都說不通,唯有邪/教能說通。尋常道觀寺院供奉的是正經神佛。邪/教供奉的是邪神。

“邪/教的主腦專門找生活困窘走投無路之人,或是陷入絕境之人,不停宣揚邪神如何厲害,如何能幫助他們解脫,讓他們成為邪/教的教眾。

“邪/教還喜歡幹什麽?喜歡獻祭。譬如揚言何年何月生的誰誰誰是邪神要的祭品,只需將她獻祭給邪神,就能跪請邪神降世,庇護眾成員,滿足大家的心願。

“又或者說這些人中有一人是邪神的轉世,只要找到她,想辦法喚醒她體內邪神的靈魂,邪神蘇醒,法力無邊,神通廣大,一統六界。”

李承乾越說越覺得是這麽回事,他感覺自己真相了。

沒錯,就是這樣。電視劇裏都這麽演的!

眾人:!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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